据报道,郑州一教师状告教材缺陷案6日下午在郑州市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他就是10年来不断为教材挑错的彭帮怀,被告的苏教版小学语文教材未经教育部审定,就让学生使 用。
10年来不断为教材挑错的彭帮怀,2015年8月再次亮剑,指出由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发行的小学语文教科书(简称苏教版)存在缺陷,达不到国家标准,导致学生学不好作文,遂向法院提交诉状。
4个月后,2016年1月6日下午,案件开庭审理。法庭现场,彭帮怀提交了3份新证据,力证苏教版小学语文教材的瑕疵:书脊2015年修订本; 修订版三年级下册3篇新增文章;教育部信息公开申请告知书。同时,增加了新的诉讼请求:要求对所购教材退一赔三,责令召回使用范围内的该出版物,并要求判 决被告赔礼道歉。
作为被告之一的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有限公司方也当庭提交了两项新证:教育部2014年和2015年关于中小学教材的使用通知。通知中指出,语文教材尚未完成全套教材的编写审定,仍沿用原出版社出版教材。同时,对原告增加的诉讼请求提出异议,提请法庭延期审理。
法庭采纳被告意见,开庭十几分钟便休庭,之后宣布延期审理。
“我9月份申请教育部信息公开,10月份收到了回复,其中明确指出,目前教育部正组织对义务教育课程标准《语文》教材进行修订审查,教材正在审 查中,各版本教材尚未审定,因此尚无教材修订本审定的有关文件。”彭帮怀说:“收到回复后,我大吃一惊,就是说修改的内容没有经过教育部审定,就让学生使 用!”
彭帮怀介绍说,教材应该先审定,再使用。没有审定的东西就强制大家学习,危害是非常大的,严重违反国家中小学教材管理审定办法。被告拿出的新证据,说是沿用以前的教材,实际上所发行教材与原教材相比,有很多内容进行了修改,是未经审定的修订本。
对此,记者问询教育部基础教育二司。教育部基础教育二司工作人员说明称:教材编写、修订后,审定合格才能给学生使用,这些都有相关文件规定;如果违反规定,出现错误,应该立即整改,向使用教材者发勘误表,消除影响。
《中小学教材编写审定管理暂行办法》明确规定:编写教材事先须经有关教材管理部门核准;完成编写的教材须经教材审定机构审定后才能在中小学使 用。违反本办法,擅自进行教材试验,或未经审定通过,擅自扩大教材试验范围者,视情节轻重和所造成的影响,由同级教育行政部门给予通报批评、责令停止试验 或禁止使用等处罚,并对直接责任人给予相应的行政处分。
“接下来就等待再次开庭吧,但我信心满满。”彭帮怀说,教育部的回复让自己底气十足。
像这样为教材纠错,对彭帮怀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2006年,他就为苏教版语文教材挑出60多处标点符号错误。之后,又为人民教育出版社的语文教材纠错。9年间的纠错行为,有的有判决,有的法院不予受理,仅仅是投诉。
2013年,彭帮怀以人教版初中七年级上册语文课本中有多处错误为由,将出版社和新华书店告上法庭,随后出版社在官方网站发出致歉信,并向使用该教材的学校发行“勘误表”改正其中6处错误,鉴于出版社的态度和做法,彭帮怀最后撤诉。此事曾引起广泛关注。
我还会一如既往地把教材纠错进行到底,只要发现教材上面有错误,作为教师的底线被挑战,那么就请法院裁判,到底是教材出问题,还是我的认识错误。如果是教材出问题,希望有关部门尽快澄清纠正,如果是我认识错了,我愿意立即改正。”彭帮怀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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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错者”彭帮怀:我非商人
一名教师的“底线”
今年,是彭帮怀为语文教材纠错的第11个年头。关于教材上的错误,他也跟作文培训班里学生的家长聊过。
曾有家长质疑是老师教错了,来找彭帮怀要求退费,说他教的和教材上不一样。
这成为彭帮怀后来走上“纠错”道路的导火索。“它挑战了我作为一名教师的底线。”他对记者说。
那是2006年。彭帮怀找来当时使用的苏教版(江苏教育出版社)语文教材,挑出其中60多处标点符号错误。
接下来的两年多时间里,他一直向各相关部门投诉反映,其中包括教育部。
最终,在2009年的新版本里,他挑出的大部分错误得到了改正。
2010年,同样是纠错,他又将人民教育出版社告上法庭。最终,法院驳回了彭帮怀的起诉,认为教材合格。
“合格不合格,没有机构来鉴定。”彭帮怀认为,这是他败诉的原因之一。
他解释:“据我所知,到现在为止,我国还没有一个关于文字鉴定的法定权威机构。只有一个国家语委(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但它轻易不下结论。教材封面上提到的全国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是个临时机构,不是常设机构。”
败诉后,彭帮怀依然没有收手之意。他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两个版本之间相冲突。
现在,郑州市同时使用人教版、苏教版和北师大版3个版本的语文教材。对同一篇文章,不同版本却大相径庭。
彭帮怀举例:“比如《一株紫丁香》这篇课文,内容几乎一致,但作者不一样。还有这句话——‘一个叫盘古的大神,一睡睡了十万八千年’,到了另一个版本,就成了‘一万八千年’?”
于是,2012年,他再次起诉,最终收到“不属于人民法院审理范围”的裁定书。
“8年纠错,有判决书的3个,法院不予受理的有8次,投诉的就多了。”彭帮怀告诉记者,具体的数字已无法准确计算。
在他看来,8年来,自己只获得过两次“胜利”。一是2009年新版本教材的大部分错误改正,二是曾在郑州市工商局的调解下,拿回退费。
法律武器才有点刺激作用
在作文培训班任教的贺老师看来,彭帮怀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认真,“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在为语文教材纠错上,彭帮怀也认真地想过解决方法。最终,他选择了法律这门“大炮”。
“其他的手段基本无效,只有法律武器还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刺激作用。”他解释。
1988年,彭帮怀参加工作。那之后的十几年时间里,他教授中小学语文。“老版本的教科书,还真挑不出毛病。”他说。
为何现在的教科书错误频出,他认为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注重根本,没有接地气”。
据彭帮怀理解,“根本”就是最基础的、扎扎实实的东西。“义务教育应该注重根本。现在教材选文随意增删,选的很多东西都不是一个孩子受教育的根本,没有注重最原始的东西。”
彭帮怀所说的这些教科书缺陷,多年来也一直有人提起。对于这其中的原因,彭帮怀有个人的看法:“官方和民间先进的科研成果和优质文化没能进入教材,教材编写者用的就是他们那个系统的成果。”
他还决意,一定要将纠错进行到底,因为“教科书的事都是大事”。
“最大的受害者是学生,老师也是受害者。对错是原则性问题,我不会放弃的。因为它挑战了一个教师的底线,也挑战了一个人的良知。”他说。
针对彭帮怀给教科书挑错一事,很多人认为他是“一根筋”,或者是希望通过炒作,为自己的作文培训班做广告。
对此,彭帮怀的回应是:“炒作一次,可能是炒作;如果他炒作十年、二十年,就不是炒作,而是一个人的理念、性格和思想。”
“有多少人是因为看到你在给教科书挑错,而送子女报名参加你的作文培训班?”法治周末记者问彭帮怀。
“这个我没有统计过。”彭帮怀回答。
“你认为自己是个商人吗?”记者又问。彭帮怀摇摇头,表情变得严肃。
“那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我对自己的定位,就是把自己做好,然后能在某个领域、某个方向有所钻研。”他说。
将继续给语文教材挑错
11月29日下午,人民教育出版社在其官方网站刊登《关于人教版语文教材的致歉信》。出版社相关负责人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致歉信是对彭帮怀起诉案的官方回应。
致歉信主要针对彭帮怀纠错的人教版《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七年级上册》。其中列出的6个更正错误,有4处与彭帮怀发现的错误一样。
致歉信的最后一段写道:“教材出现错误,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是不应该的。对此,我们深感歉疚,特此致歉!我们将进一步检讨工作中存在的问题,更加用心地编好教材。”
对此,彭帮怀并不满意。
他对记者说:“你(人民教育出版社)在网站上发个声明,那我们的损失怎么办?教材影响一代又一代人,甚至影响一个人一生的发展。既然你担了这个责任,你就应该‘零容忍’。”
最近,彭帮怀接了近两百个电话。这些电话来自全国各地,交谈内容都是围绕着教材错误。一位山西运城的老先生,和他聊了一个多小时。
“我们在讨论到底该怎么办。现在的教材,不光是语文错,政治、历史都有错。特别是数学,错的很多。”彭帮怀说。
若要问题最终得到解决,他感觉“教育部不批示,仍然没有结果”。
与此同时,彭帮怀也在思索走法律途径不通畅的原因。他对法治周末记者透露,近期,他准备向郑州市金水区人民法院递交《附带审查申请书》。
彭帮怀认为,教材之所以会出现诸多错误,是因为法律存在“互相冲突”之处。
“一个是产品质量法,另一个是《中小学教材编写审定管理暂行办法》。前者要求,产品应检验合格才能上市。而后者规定,中小学教材只要通过教材审定委员会的初审通过就可上市,没有第三方监督。初审通过和检验合格不是一个概念。”他说。
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过程中,彭帮怀将以下这句话非常严肃地重复了3次:“明年春季,按照新课标编写的第二本语文教材,如果我在其中发现了错误,我还会毫不犹豫地再拿起法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