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89条微博里,出现最多的词语是“梦”“伤害”“幸福”或“爱”。她一边感叹幸福离自己太遥远,不知道爱是什么,转而又鼓励自己,“我还有一大家需要我照顾!我应该试着对自己残忍点……”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仅有一条亮色的微博:“嘿嘿,好兴奋一个!和弟弟跑河里捉了好多麻虾回来,我真是太厉害了!呵呵,正愁明天不知道吃什么……”
她的手机里,始终保存着一条短信:“静静地站在某个角落,看着这个世界,看着来往的人群从身边走过,渐行渐远。有的人离开我们,或者将要离开,以及正在离开。所以请你珍惜身边的人。” 熟悉她的朋友们说,袁丽亚有乐观开朗的一面,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她听歌会黯然神伤,听到雨声,就会跑出去淋雨,看着看着电视剧,就会流泪。
2012年11月,她将QQ签名改成:“感觉累就对了,因为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朋友们说,去年年底时,袁丽亚曾与男友闹过别扭,但春节就和好了。今年正月,两家吃了订婚饭,盘算着来年就结婚。
2013年5月2日下午4时许,袁丽亚给男友发了最后几条微信:“这么多天你受苦了,对不起,老婆永远爱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
“我女儿没有死,跟睡着了一样”
本来,再过两个多月,袁丽亚就要回家帮忙卖葡萄。细心的袁强发现,女儿最近心情不好。原本每天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但出事前十几天里,她只打过一两个。袁强虽然有些担心,但“不想多问,免得给她压力”。
出事前一周,袁强忍不住拨通了袁丽亚的手机,告诉她,不要太在意钱,注意休息。袁强感觉到女儿心情不太好,“她本来能言善辩的,但那天没怎么说话”。
5月2日下午4点48分,袁丽亚给父亲打电话问:“爸爸在干什么?”
袁强正在葡萄架下帮妻子剪枝,发现女儿的声音不像平时清脆,还带着哭腔,问:“你怎么了?”袁丽亚回答:“我没事,你别累着就行。”
袁强赶紧把手机递给一旁的妻子,女儿告诉母亲她有些不舒服,没说两句,手机就没了声音,王红“喂”了两声,手机就断掉了。“可能信号不好。”袁强说。
大约10分钟后,袁强又打了过去,电话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汽车喇叭声。袁强怕女儿听不清,大声说:“晚上回到家再打吧。”他没有听到女儿的回复。
晚上7点多,袁强想到女儿一天要做两份工,怕打扰她休息,便让儿子帮忙发了条短信:“丽亚,身体不好就不要上两个班了。妈妈问到底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这几天不开心,有什么不开心的打电话和妈妈讲。”
袁丽亚没有回复。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村支书跑到家里来说:“北京来电话了,让你们赶紧去一趟,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母亲的第一反应是女儿跟男友分手了,“订婚饭都吃了,如果跟别人跑了,怎么跟男方交待啊”。
王红当晚就和几个亲戚上了火车。5月4日凌晨,刚下火车,几位在北京打工的亲友赶来哭着说:丽亚跳楼了。王红晕了过去。
5月4日上午,王红到京温大厦,大厦工作人员只是冷冷地告诉她:“跳楼与我们无关。”
王红去了殡仪馆,“我女儿没有死,跟睡着了一样。”她无法接受,只能不断去女儿坠楼处痛哭。
两天后,袁强也赶到了北京。
袁强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看到了法医尸检报告,结论是自杀,“但是女儿为什么会自杀,我也搞不懂。”他呆坐在板凳上,猛吸了一口烟。
不管原因是什么,女儿终究是离去了。5月10日,袁丽亚的遗体在北京火化,当晚,袁强抱着女儿的骨灰登上了返乡的列车。
5月11日凌晨4点,袁强再次发病,提前在蚌埠下车抢救。
由于意外发生得突然,找不到一张照片作为女儿的遗像,只扩印了身份证照。坐在自家简陋的房子里,王红抱着遗像自言自语道:“我女儿多漂亮啊。”
她从抽屉里拿出袁丽亚生前用过的诺基亚手机,捧在手里深深地吻了一下。手机还是2008年的款式,簇新的枣红色,看起来像刚买的。房间一角,放着两麻袋棉花,是要给即将出嫁的女儿做被子的,“现在用不上了”。
5月12日上午,袁丽亚的骨灰在老家下葬。墓地是亲戚家给的,坟很简单,没有立碑。“她是小孩子没那么多讲究。”袁强顿了顿,突然说,“你是不是发现我没有眼泪,也没那么悲伤,因为我一直觉得女儿还活着。”